八月一日 玉米比人高
——夏县“八一”建军节备忘录
黎明,从鸣条岗出发
2025年8月1日凌晨四点五十,我踩着没过脚踝的露水爬上鸣条岗。土崖下的涑水河像一条刚醒的蚕,吐出淡金色的雾,雾里裹着玉米成熟的甜味。
四千年前,夏启在这里建都“安邑”,把“公天下”变成了“家天下”;此刻,禹王城遗址被玉米林紧紧围住,秸秆比人还高,叶片划破秋风,发出沙沙的响声,像无数支正待出膛的步枪。
我把手伸进垄沟,指尖触到半截裸露的玉米根。它也许正贴着某位夏县籍烈士的骨殖——1947年攻打县城时,涑水河滩埋过突击队员,那一年玉米长得特别好,老乡说“是血肥”。历史并不抽象,它就埋在今天的庄稼下面。
半枚蚕茧与一条军毯
1926年,西阴仰韶遗址出土半枚人工割裂的蚕茧;2021年,师村遗址又发现6000年前的石雕蚕蛹。这两件“中国制造”被锁在省博恒温柜里,而我在县档案馆看见一条更旧的“丝织品”——1936年3月,韩家岭竖起“晋南红军游击队”旗,嘉康杰他们只有17条枪、1条用蚕茧土布缝的军毯。军毯上还有弹孔,像提前绣好的星。
“出太行”点名簿
抗战与解放战争期间,夏县3000余人参军、10万人次支前、1200余人牺牲。县人把那段岁月叫“出太行”。档案员把《晋南新兵点名簿》摊在桌上,纸薄得透光:03427号,王三旺,胡张乡西下冯人,1944年7月入伍,1947年8月运城战役牺牲。我数了数,和他同一天登记的共有32人,如今名字全在烈士墙上。
一个人的升旗与一车间的缝纫
泗交镇93岁的刘义德每天清晨把自家旗杆升到顶,再降半旗。旗是旧降落伞裁的,红里透着云影,他说要给战友留一半天空。
祁家河乡的迷彩扶贫车间,退伍兵张二孬带着37位大嫂做军工帆布。缝纫机“哒哒哒”像在走正步。八一前夜,他们赶出1000条枪背带,准备随县人武部送到新训基地。张二孬说:“咱把故乡背在肩上,也让子弟兵把故乡揣在心口。”
把碑立在心里
上午九点,烈士陵园举行公祭。我提前到了,把三样东西放在无名碑前:一包荣建熏枣——王月英托我带的,她丈夫03427号爱吃甜;一把新收的玉米粒——我蹲在禹王城垄沟里拣的,带着潮土;一张2025级夏县中学新生名单——307个名字,307次心跳。
十点整,礼兵鸣枪。枪声掠过玉米梢,惊起一群白鹭,像七十七年前那排子弹换了方向,枪声掠过玉米梢……最终落在和平的、刚刚浇过晨水的田地里。
风掠过,我听见玉米叶沙沙响——那是山河对儿女的应答,也是夏县对世界的耳语:
“你们把命交给我们,我们把日子过好给你们看。”
作者: 夏县老促会 张天存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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